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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10袒露(齐线)

    香港的夏夜,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。霓虹灯的光晕透过半拉的百叶窗,在公寓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色块,仿佛一片片潮湿的、永不干涸的印记。
    霍一蜷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、绒面沙发上,像一只受伤的猫。
    痛。
    小腹深处传来的,并非尖锐的撕裂,而是一种沉闷的、持续不断的钝痛,如同海床下的暗涌,一波接着一波,冲刷着她强撑起的意志。它伴随着一种深切的下坠感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徒劳地想要脱离她的身体,留下空洞的酸楚。
    她的身体经历过严格的健身房雕琢,也曾经兴趣使然,承受过半马的耐力拉练。但此刻,这具能轻易将年长恋人送上极致巅峰、甚至隐隐令对方求饶的躯体,背叛了她的意志。肌肉的线条在冷汗下显得苍白,绷紧的腹部核心不再是力量的源泉,而是痛苦的震颤地带。
    她刚刚结束与内地制片方的视频会议,屏幕熄灭的瞬间,支撑着的职业面具便轰然坍塌。例假在午后悄然而至,带着比往常更凶猛的架势。棉条是最大吸收量的型号,在三个小时内就已饱和,提醒她更换的黏腻感与阵阵加剧的绞痛交织,让她烦躁不堪。
    她换上了新的,但那种异物存在的肿胀感并未减轻,反而像是在提醒她内部正在发生的、不受控制的流失。
    大量失血带来一种奇特的干渴,不是喉咙,而是源于身体深处,仿佛每一寸黏膜都在无声地呐喊。她喝了很多水,冷汗却依旧涔涔而出,浸湿了额发,黏在鬓角,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被丢在岸上的、正在失水的海绵。她没有开足空调,贪图那一点点自然风带来的流动感,尽管它也是温热的。
    止痛药就放在茶几的角落,白色的小药片躺在透明的药瓶里,像一个冷静的诱惑。但她没有伸手。有一种自虐般的冲动让她歪倒在沙发上,试图用意志力硬扛过去。她看着天花板上吊灯模糊的轮廓,思绪飘忽。
    她早年常常熬夜,二十岁后也并未降低频率,夜间是灵感如寒浸薄雾般悄然弥漫的时刻,她追逐于夜。
    混乱的作息报应在身体上。她讨厌这种脆弱,这种不受控的、属于女性身体的特定脆弱,它让她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“无坚不摧”出现了裂缝。
    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Joyce的信息,问她会议是否结束,方不方便通话。
    霍一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。让Joyce看到这样的自己吗?那个在床笫间游刃有余,冷静甚至带着些许凌虐欲,总能精准掌控彼此快感的霍一,此刻正狼狈地蜷缩着,被最原始的生理疼痛折磨得脸色发白。
    她习惯于在年长恋人面前扮演一个复杂的角色,灵魂的探索者,是能与之进行智力交锋的同行,是体力上足以匹配甚至主导的伴侣。脆弱,尤其是这种带着血污气息的、不够“体面”的脆弱,不在她预设的展示范围内。
    假扮完美吗?像往常一样,用冷静甚至略带轻佻的语气回复“刚结束,有点累,明天再聊”?她可以做到。尤其是在需要掩饰内心与身体窘境的时候。
    但指尖传来的微颤,和小腹又一次加剧的、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抽痛,让她犹豫了。一种更深层的、连她自己都不愿完全承认的渴望,在痛苦的缝隙里探头——或许,或许可以不用一直那么强撑。
    她不是劝过对方吗?如果连一直光鲜亮丽如齐雁声,都敢于对她袒露脆弱,那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?
    她深吸了一口气,按下语音通话的请求。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有些后悔,想挂断,但那边已经接了起来。
    “霍一?”  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她特有的、略微低沉的磁性,背景里有隐约的戏曲录音声,像是在为某处唱腔做着笔记。
    “Joyce…”  霍一开口,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不易察觉的喘息,“你…仲喺度忙紧?”
    “唔係好忙,睇紧啲旧谱喇。”齐雁声的话音自然流淌,随即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,“把声咁嘅?唔舒服?”
    霍一闭上眼,痛楚让她难以维持完美的伪装。“…有少少。例假,肚痛。”她尽可能说得轻描淡写,但尾音里一丝压抑的颤音出卖了她。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然后是关掉录音设备的细微声响。“食咗药未?”
    “唔想食。”霍一几乎是赌气地说,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垫里。
    “傻女。”齐雁声的叹息很轻,却像羽毛般拂过霍一心头的褶皱,“我而家过来。”
    “唔使…”霍一下意识拒绝,声音却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绞痛而中断,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    “霍一?”齐雁声的语气立刻绷紧了些。
    “…好吧。”霍一终于妥协,疼痛碾碎了她的逞强,“密码你知嘅。”
    “嗯。乖乖哋,唔好郁。”
    挂了电话,公寓里重新陷入寂静,只剩下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。霍一看着天花板,心情复杂。暴露了,这不堪的一面。Joyce会怎么想?会觉得麻烦?还是…她会怎么做?
    时间在疼痛的间隙里缓慢爬行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二十分钟,也许更久,玄关处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。霍一没有动,只是侧耳听着。
    脚步声是沉稳的,带着主人一贯的从容。齐雁声走了进来,她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和长裤,短发梳理得整齐,脸上带着一丝排练后的倦意,但眼神清明。她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,看起来不像顺路,倒像是特意去了趟哪里。
    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沙发上的霍一。没有开主灯,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,勾勒出霍一蜷缩的、显得有些单薄的轮廓。
    “睇你,面都白晒。”齐雁声走到沙发边,放下袋子,俯身,手背自然地贴上霍一的额头。微凉,干燥,指腹是因常年练功而略带薄茧的粗糙感。
    霍一下意识想偏头躲开,却被那舒适的凉意吸引,没有动。“少少冷汗啫。”她低声说,视线落在齐雁声衬衫的纽扣上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    齐雁声没说什么,收回手,从带来的环保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,又拿出一包深褐色的东西。“冲咗啲黑糖姜茶过嚟,热饮咗佢。”她动作熟练地拧开杯盖,一股带着姜辛辣和糖分甜香的热气弥漫开来。
    霍一有些愣怔地看着她。
    “坐得起身吗?”  齐雁声用的是问句,但手已经扶上了她的肩膀,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帮她调整姿势,在她背后垫好靠枕。
    霍一借着她的力道坐起一些,小腹的坠痛因为这动作又是一阵翻涌,她闷哼一声,眉头紧紧皱起。
    齐雁声看到了她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和额角新渗出的冷汗。她没有再多问,将保温杯递到霍一手里,确保她拿稳了。“慢慢饮,暖下个肚。”
    温热的杯壁透过掌心传来稳定的热量。霍一低头,小口啜饮着姜茶。滚烫的、带着姜粒微刺感的液体滑过喉咙,落入冰冷的、痉挛着的腹部,像投入一颗小小的、温暖的石子,激起一圈圈舒缓的涟漪。甜味恰到好处,不腻,却有效地补充着因失血而渴望糖分的身体。
    齐雁声就坐在沙发边缘,看着她喝,没有说话。她的目光不是审视,也不是怜悯,而是一种平静的、带着了然的理解。她伸手,用指尖轻轻将霍一脸颊边被汗湿黏住的发丝拨到耳后。那动作极其自然,带着一种属于年长者的、不经意的亲昵。
    一杯姜茶喝完,霍一感觉那股彻骨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些,虽然疼痛依旧,但至少身体内部不再那么空空荡荡地发冷。
    “好啲?”  齐雁声问,接过空了的杯子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霍一点点头,声音依旧有些虚弱。她靠在枕头上,看着对方起身,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,放在她手边。
    “都係要饮多啲水。”
    然后,齐雁声做了一件让霍一完全意想不到的事。她脱掉了拖鞋,也坐上沙发,在霍一身侧的位置坐下,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。“过嚟。”
    霍一睁大眼睛看着她。
    她绝不承认,自己竟有一瞬间因此而起的心动感。
    “躺喺度喇,要我请你咩?”  齐雁声重复,语气平静,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,“我帮你揉下,好快好返嘅。”
    一种强烈的、混合着羞耻和渴望的情绪攫住了霍一。
    “我不…”她再次下意识拒绝,蹦出两个僵硬的国语字,声音却比刚才更小。
    齐雁声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她,眼神温和而坚持。
    僵持了几秒,或许是疼痛让她渴望任何形式的缓解,或许是齐雁声目光太过笃定,霍一终于缓慢地、带着点迟疑地,将身体挪了过去,小心翼翼地将头枕在她的腿上,侧躺下来,把整个背部和蜷起的、正承受着痛苦的腹部区域,暴露在对方面前。
    齐雁声的腿隔着薄薄的亚麻布料,传来温热的体温和坚实的支撑感。她身上有淡淡的、混合了护肤品香气和极淡汗意的味道,不浓烈,却让人安心。然后,一只手,温暖而干燥,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,隔着她身上柔软的棉质T恤,按上了她的小腹。
    “位置啱唔啱?”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    “…嗯。”霍一闭上眼,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。
    那只手开始缓慢地、顺时针地揉按。力道不轻不重,精准地避开了棉条存在的不适感,专注于缓解肌肉的痉挛。她的手掌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,那持续的、沉稳的按压,像在抚平一块皱缩的绸缎,一点点化开那纠结的硬块。
    疼痛并没有立刻消失,但它似乎被这温和的力量束缚住了,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。
    “力度可以吗?”  齐雁声又问。
    “可以…”霍一的声音闷在对方的衣料里。她全身的肌肉都在这揉按下慢慢放松下来,一种疲惫感席卷而来,但不同于之前的无力,这是一种被接纳、被安抚后的松弛。
    她们不再说话。房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,窗外隐约的车流声,以及两人轻浅的呼吸声。齐雁声的手偶尔会调整位置,寻找更僵硬的结点,耐心地揉开。她的另一只手,则轻轻搭在霍一的肩头,带着安抚的意味。
    霍一的脸埋在她腿间,鼻尖蹭着柔软的布料,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。在这个姿势下,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将对方做到求饶的掌控者,而是一个被照顾、被呵护的对象。这种角色的倒错,没有让她感到不适,反而生出一种隐秘的、近乎堕落的安心感。
    原来卸下所有伪装,袒露脆弱,并不一定会失去什么。她曾因暴风雨夜的奔赴感到白骑士情结的满足,然而齐雁声又一次突破她的底线,竟让她暴露这从未明示于人的一面。
    尤其是对这让她又爱又恨的齐雁声。
    沉默而切实的行动,接住了这份脆弱。也让贪求温情的妄念越发严重,霍一忍不住搂着齐雁声的腰,往她衣服里又埋了埋。
    “…点解你会识得咁做?”霍一忍不住低声问,声音因埋着而有些含糊。
    她倒有些空茫的设想,然而齐雁声痛经的画面,比她照顾自己的画面更为遥远,遥远到要努力描摹,或许才能接近泛黄旧照片和模糊画质视频里那个年轻的戏班红伶。
    黎慧芬,齐雁声,Joyce,靓声,齐老师。又或者,其他霍一并未知晓的外号。
    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。“我都係女人嚟噶。”齐雁声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,“后生嗰阵,唱武场,有时撞正,一样要顶硬上。自己捱得多,就知点样会舒服啲。”
    她的手指没有停,继续那温和而坚定的画圈。“同埋,我知你。你係嗰种,唔到顶唔顺都唔会出声嘅人。”
    霍一闷闷地埋着头,脊背拱起一个略显单薄的弧。
    是的,她知道她。知道她人前的傲慢,人后的别扭,知道她对年长女性的复杂情结,知道她在床上的侵略性与偶尔流露的依赖,现在,也知道了她这隐藏在强健体魄下的、周期性的脆弱
    这让她感到越来越多的恐慌,以及,越来越沉重的牵扯,汹涌而至的归属感。
    疼痛在持续的揉按下,渐渐退潮,变成一种迟钝的、可以被忽略的背景音。疲惫和姜茶带来的暖意让她昏昏欲睡。霍一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,意识开始模糊。
    在半梦半醒之间,她感觉到齐雁声的手停了下来,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,没有再动作,只是提供着稳定的温暖。然后,有一只手,极其轻柔地,抚摸着她的头发,从发顶到发梢,一遍又一遍,带着无限的耐心与怜惜。
    她似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。
    “有时我都想照顾你多啲。”那声音低得像耳语。甚至只是传到耳朵边,而昏昏欲睡的霍一已经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。
    霍一彻底沉入了黑甜的睡乡。这一次,没有冷汗,没有绞痛,只有身后温暖的依靠和腹部那持续传来的、令人安心的暖意。
    不知睡了多久,霍一被小腹隐约的胀痛和需要更换棉条的提醒唤醒。她动了动,发现自己还枕在齐雁声的腿上,而齐雁声,竟然也靠着沙发背,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。那只手依旧护在她的小腹上。
    窗外的天光已经微微发亮,黎明将至。霍一轻轻抬起头,不想惊醒她。但对方还是立刻醒了,常年练就的警觉性让她睡眠很浅。
    “醒了?”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,“好啲吗?”
    霍一点点头,撑着手臂坐起来。痛感已经减弱到大半,虽然依旧不适,但不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折磨。“好多了,多谢你...Joyce。”
    她看向对方,齐雁声一向光彩照人的脸上带着倦容,为了照顾她,显然一夜未曾安枕。而她竟觉得理所当然,这种安然仿佛...她们已是生活多年的伴侣,早已过了需要愧疚、感激和回报的阶段。
    她凑过去,吻了吻齐雁声的唇角。那不是一个带着欲望的吻,而是轻柔的、珍视的触碰。
    “辛苦你。”
    齐雁声微微怔了一下,随即回应了这个吻,同样轻柔。“唔使客气。”
    霍一站起身,准备去浴室处理一下自己。走了两步,她停下来,回头看着沙发上姿态依旧优雅,却难掩疲惫的齐雁声。晨光熹微中,她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柔和。
    “Joyce。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“下次…你仲会嚟吗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。
    齐雁声转过头,看向她,深邃的眼窝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,眼神却清晰而温和。她微微笑了笑,没有戏谑,没有敷衍,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、沉淀下来的认真。
    “你打电话,我就会到咯。”
    这句话,比任何浓情蜜语都更具力量。它承诺的不是永恒的激情,而是在需要时的在场。
    霍一看着她,也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,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掌控感的笑,而是有些疲惫,有些释然,甚至带着点属于她这个年龄的、难得的柔软。
    她转身走进浴室。身体依旧残留着不适,但内心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。她不再担心被看到脆弱,也终于确定,她在齐雁声眼里或者算不上完美,但一直都是完整的,她的强大与她的脆弱,共同构成了被接纳的霍一。而这,比任何酣畅淋漓的情欲,都更接近她一直渴望的“爱”的实质。
    这个念头,轻如鸿毛,却比痛感更深刻地,烙印在这个香港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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