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割舍

    再睁开眼时,我看见头顶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。
    眼皮沉重到似乎用尽力气才能睁开,肺部连呼吸都觉得抽疼。
    因为感受到了疼,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。
    周围传来纸页翻动的簌簌声响,我费力地偏过头,视线望过去。
    这是一间单人病房,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,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,暖黄朦胧的光线影影绰绰笼住那人俊朗立体的轮廓,看上去冷清又温暖。
    那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,看上去就是柔软又昂贵的面料,衬得身形清瘦修长,袖口挽到了小臂,正在低头看书,看上去斯文温柔。
    不是爸爸,因为那是一双和爸爸截然不同的手,看上去养尊处优,没有做过粗活的手。
    爸爸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,和他是不一样的起点。
    我不知道为什么闻叔叔会在这里,他又为什么会在学校里发现奄奄一息的我。是巧合吗?
    大脑因为病痛变得昏昏沉沉,让我无力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    男人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边,摘下眼镜,抬手揉了揉鼻梁,起身朝我走过来。
    脚步声逼近,他淡声问我:“自杀好玩吗?”
    我瞬间喉咙发紧,下意识避开他锐利到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目光:“我...不记得了。”
    可惜,这种说辞并不足以搪塞他这样精明又敏锐的男人。
    他语调从容不迫,作势要拿起一旁的手机,“那我打电话给你爸,跟他说你失忆了。”
    “别。”
    防线被攻破,我彻底慌了神,收紧指尖,声音沙哑滞涩:“别告诉他....求你了。”
    他见状,眼底的锐利微微淡去,耐心地问我:“是学习压力太大,还是其他原因?”
    “如果是学习方面,你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。”
    我始终垂着头抿唇不语,我知道自己这副倔强的样子在对方眼底一定是个难搞的叛逆少女。
    “交男朋友了?”
    我嘴唇颤抖,再也遏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。
    我不记得上一次我在别人面前这样崩溃哭泣是什么时候,也许从没有过。
    我突如其来的失控让他愣了一下,很快,他走上前,将我的身体抱住,右手掌心牢牢摁住了我那只正在输液的手,阻止了我的挣扎。
    我闻见了一股浅淡清冽的雪松气息,男人的怀抱温热干燥,他的手腕很有力,让我动弹不得。
    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暖的怀抱,哭得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,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眼泪都流干。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,输液管中的液体逐渐恢复了流速。
    待我冷静些许后,我听见闻逸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。
    “嘉嘉,听好。”
    寂静深沉的夜里,男人的嗓音沉而缓,在这寂静的夜晚,似乎尤为动听。
    “不论是什么人,什么事,都不能成为你伤害自己的理由。听懂了?”
    他的掌心覆在我脑后的长发上,动作像是心疼,又像是无奈,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了他身前的衣襟。
    他低声轻叹:“如果一个人,或者一段关系只会让你流泪,你应该考虑割舍,而不是忍受。只有尝试过,你才能知道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。”
    话音回荡在我的耳边,我愣怔着,久久回不过神。
    割舍,我从没想过。
    离开爸爸,我会比现在幸福吗?
    可离开了他,我又该去哪里。
    我觉得自己就像在海面漂浮着的一艘小船,承受着本不该我来承受的狂风骤雨,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
    等我哭声渐渐停歇下来,他松开了对我的禁锢。我的手腕却还有残存的热意。
    我吸了吸鼻子,看着他慢慢地问:“你认识祝莹吗?”
    他的唇角弯了弯,不急不忙地反问我:“我告诉你之前,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    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,他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?
    可还没等我想完,便听见他说:“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。”
    我愣怔了下,随即抓紧了身下的床单,片刻,才艰难地点了下头。
    闻叔叔只用了几句话便解释清了爸爸和祝莹的关系。
    祝莹和爸爸是同乡,他们很早就已经相识。分开的契机是,祝莹突然出国结婚了,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外国男人,现在又离婚了。她回了国,带着离婚分来的财产,做了爸爸公司的股东。
    可即便如此,我也从这寥寥几句里似乎读懂了额外的信息。
    也许他们曾经在一起过,却因为现实因素分开了。
    这时,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突然敲响了病房的门,走进来后急匆匆地喘着气说:“纪总到了,说是有话要和您单独说。”
    闻叔叔应了一声,离开病房前,他又停住脚步,回头深深望着我,眼底含着清浅的笑。
    “回去之后记得按时吃药。”他只丢下这么一句,便抬脚离开了。
    很快,就有护士来给我拔针,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助理的女人走进来,把一套全新的衣物递给我,告诉我爸爸已经在医院负一楼的停车场等我。
    我把身上的病号服换下来,脚步依然虚浮,脸色苍白,像一缕漂浮在人世间的幽魂。
    到了停车场时,周围静悄悄的,爸爸却不在车上,只有在一旁等待着的司机,脚边散落着烟头。
    见我过来,司机连忙掐灭了手里的烟,对我解释:“纪总是自己开车回来的,李秘书怕危险,让我来开车送老板回去。”
    听见他的话,我怔然片刻,抿紧了唇。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在车上等了多久,险些再一次浑浑噩噩地睡着。
    一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,冷风灌进来,轻刮过我的脸颊,吹散了些许燥热。
    我终于见到了爸爸。他看上去风尘仆仆,大衣因为久坐压出了褶皱,身上似乎挟裹着夜晚的凉意,轮廓深邃分明,眼底似乎还布着淡淡的血丝。
    他一直是个精力旺盛,远超常人的人,不论在哪方面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几乎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。我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出明显的倦意和疲色。
    他真的因为急着赶回来看我,在滂沱大雨里开了几个小时车。
    昏暗的车厢后排,我们的目光交汇,我本以为他会先质问我为什么又会和闻逸在一起,违背他的话,可我想错了。
    他把后排的大衣拿起裹在我身上,看着我惨白的脸,好看的眉头蹙紧了。
    “烧成这样不知道给我打电话?”
    心脏像是被尖细的针轻刺了一下,每一次我的心试图筑起防线,就会被这样轻而易举地瓦解,四分五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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