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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6页

    乐乐惊讶而茫然地看着她,王老太太连忙说:这是怎么了?这是怎么了?来、给你纸,先擦擦。

    绿鬓捂着嘴站起来,哽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,夺门而逃。

    她一口气冲到院子外面,蹲在墙根之下,放声大哭,路珩和乔广澜在后面跟了过来,远远地站着,都没说话。

    几百年没有哭泣,眼泪好像怎样都流不干。对于一个没有实体的鬼来说,获得身体,哪怕仅仅十分钟,都是非常珍贵的。可是她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做,只是将这时间用来哭一场。

    曾经最亲密的人相逢不识,你正是天真年月,我虽绿鬓朱颜,无奈此心已老,在你年轻的生命里,我早已是幽幽的浮烟,又何必点破。

    鬼为什么能在世间游荡,不过是人死心不死,这几百年来,我关在方寸之间,守着自己的仇恨度日,有朝一日知道真相,我以为我会后悔,我会疯狂,我会不顾一切找回自己的爱人。

    但见了面之后才恍然发觉,你有你的前路,我有我的归途,爱与恨,早已经都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十分钟后,路珩召唤的叫唤大地狱使者也来了,双方简单交涉一番,使者将绿鬓带走,乔广澜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工厂后面的大院,高高的围墙挡着,他什么都没看到,但隐约听见了里面孩子们的笑声。

    乔广澜道:你说她还有希望轮回吗?

    路珩了解情况,道:就算可以,起码也要千年之后了,后来她手上无辜的人命不少。

    乔广澜点了点头,顺口说了一句:桥归桥,路归路,他们如果再也遇不上,倒也挺好。

    路珩微微蹙眉,随即又舒展开来,含笑道:说的不对。是桥边有路,路尽接桥。

    乔广澜愕然道:什么意思?

    说完之后看路珩眼中含笑,他反应过来,不由也笑了:好吧好吧,算我说错了。

    几乎就在乔广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他忽然感觉一阵头晕,整个世界倏地旋转起来,眼前的天空、建筑、树木、行人都仿佛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,变成了一片混沌虚无,乔广澜的余光看见路珩好像要过来拉他,然而转瞬,眼前的一切在两个人指尖相触之前都消失了。

    师兄!师兄!师兄啊

    乔广澜是被人活生生晃醒的,再睁开眼睛那一刹那,他几乎觉得自己穿越了,穿越中遇到了咆哮晃肩帝马景涛。

    结果一看,面前的人眉不浓,眼不大,咆哮没有穿透力,晃肩缺乏节奏感,不是涛哥,是他的师弟潘亘。

    乔广澜一巴掌糊到他脑袋上,把潘亘掀开,他从床上坐起来,先看看自己的右手腕,发现佛珠好好地套在上面。

    他脱口道:现在哪年哪月?

    潘亘捂着自己的头,无奈道:师兄,换副本了,不要说穿越人士才会说的台词了。恭喜你魂魄俱全,成功从瑜岚山回家。

    乔广澜一愣:我回来了?哦我怎么回来的?那路珩呢?

    潘亘道:路少掌门被送回去了,单璋师兄接的你,现在师父让我来‘用力地将你弄醒’,然后出去跟他一块吃饭。

    乔广澜:我刚把命捡回来都不放弃祸害我,老头还是人吗?!

    潘亘小心翼翼后退两步:你真不是刚把命捡回来,你那命回来好几天了,只是你一直在睡,师父说,你如果再不起,捡回来的命眼看就要饿没了,反正活着废物,倒不如死了我们做人干吃别打我师兄!师父原话!。

    乔广澜:让老头等着!我马上就去!

    他迅速地洗了个战斗澡,气势汹汹来到夏长邑的房间里,刚推门就闻到一股饭香,夏长邑虽然黑徒弟是一把好手,但准备的可都是他爱吃的东西。

    乔广澜老实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。

    夏长邑啜着一杯茶看他吃:减肥成功的感觉怎么样?

    乔广澜头都没抬:爽。

    夏长邑竟然难得地没再说话,过了一会,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乔广澜被他这声叹息吓了一跳,手一抖放下筷子,探究地看了看夏长邑。

    夏长邑白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乔广澜道:师父,你这样我会怕。

    夏长邑道:这个世界上

    他这个宏大的开场白把乔广澜吓了一跳,以为这是要阐述什么不得了的大道理,连忙洗耳恭听,却听自己家那个老头子继续道:无论养点什么,都是件乐事。养花舒心,养鸟怡情,我就是养个跳蚤,它还能给我蹦跶两下,唯独养混蛋唉,又费事又劳神,真是讨厌!

    乔广澜: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淮北则为枳。恕我直言,养混蛋这种事,不是更混的人还真干不出来。

    夏长邑惆怅道:是啊,老子把你给养歪了,不过我还挺庆幸你是这么个歪法阿澜,师父今天跟你说正经的。你妈妈来了。

    乔广澜一下子就愣住了。

    从五岁时吴玉秀离家之后,乔广澜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了,他只后来在别人的议论中听说过母亲因为盗窃和诈骗入狱,乔广澜托人给她送过几次东西,但并没有留名,后来吴玉秀出狱了,双方更是形同陌路,乔广澜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猛然听见你妈妈来了这五个字,他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,依稀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,家里虽然穷,但是所有的人都在。他有时候到外面玩,母亲来叫他回家吃饭,别人看见了,就会这样说一句:乔广澜,你妈妈来了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心中涌起愤恨,怨怪,还有点不能出口的喜悦,乔广澜下意识地就想说,谁让她来的?我用不着她操心。

    但这句话没来得及出口,夏长邑大概也是怕徒弟想太多,说完那句话就又接了一句:她不知道你在这里,是有事相求咱们门派。

    乔广澜及时把他那句话咽了回去,夏长邑分了杯茶给他,乔广澜一饮而尽,顿了一会,说:师父,这件事我不想参与,我已经跟她没关系了,既然她不是为我而来,我也没必要见她。

    夏长邑沉吟了片刻,那女人刚来的时候,他也和乔广澜一个想法,还以为吴玉秀是听说儿子出了事,总算良心发现,这才上山探望。

    结果他特意亲自出去接待,试探了一番口风,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,别说特意来看望,人家自从离开家之后根本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,连乔广澜这个时候是死是活都不知道,话里话外绝口不提这么个人。

    夏长邑心里有气,当时就没想把这件事跟乔广澜说,但让他没想到的是,吴玉秀却是被一个曾跟乔广澜打过交道的富商推荐过来的,指名道姓,就要找乔大师。乔广澜的名字是夏长邑起的,虽然没改父姓,吴玉秀肯定也不会产生过多联想,多半是有事相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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