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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老夫人已经是要把她嫁到姚家了,甚至还禁她的足不准出门,可今日听说老夫人病倒,她是硬闯出来的,这种时候,她怎么也该到场,看一看这疼爱她的祖母。谢氏眉头挑了挑,正待又要说话,却见两名禁军径直走进来,一左一右夹住杜绣的胳膊,只是瞬间便是把她拖到了门外。
实在是太骇人了,杜绣吓得尖声叫起来:你们是什么人,放开我!你们是谁,大伯母,翠云,快些叫他们松手,快救我她拼命的挣扎,头上戴的发饰都落下来,这突然的qíng况叫杜绣无所适从,她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然而男人的力气何等之大,她根本无法挣脱,被一直拖到了院中。
屋檐下,贺玄与杜若并肩站在那里。
皇上,娘娘。杜绣眼泪都掉下来,在杜家,敢对她做出如此举动甚至枉顾杜云壑夫妇的,还能有谁呢,定然是不需要遵从任何规矩的人,她哀求道,若若,是不是你误会什么了,为什么无端端将我抓起来,若若,我是你四妹呀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
你做错什么,还要我来说吗?杜若冷冷看着她,就因为祖母要将你嫁入姚家,你便在祖母的吃食里下毒!
杜绣只觉五雷轰顶,讷讷道:下毒,什么下毒?
不是下毒,祖母会晕吗?这家里,唯独你与祖母过不去,枉费祖母一片心意,在心里怨恨她老人家,让你不能嫁入高门,杜若一字一顿道,只可惜张太医熟读医书,对世上万千药糙都了如指掌,一眼便是看了出来,你还有何可说?
竟然就这样将罪名按在她的头上,杜绣抬起眼,看到杜若身边的杜莺,一下目赤yù裂,爬起来就朝杜莺扑过去:一定是你,是你与若若胡说八道,说我毒害祖母,你就是看不得我好,是不是?杜莺,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?
然她走不远,跑得两步,就被禁军又拉回来,猛地惯在地上。
已经有丫环指证你了,说你今日派遣银杏过来上房。杜若冷笑道,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,对祖母如此心狠,也怪不得我。她看向贺玄,玄哥哥,我而今怀着身子,她便由你处置罢。
贺玄淡淡道:正当秋后,便处斩了事,拖下去。
皇上!杜绣一阵哀嚎,没想到自己会命尽于此。
禁军押着她退下,她两只脚在地上用力的蹬,踩得泥土都飞溅起来,那样的绝望,杜若瞧着她,有些于心不忍,然而她心里记着杜莺刚才说的话。
我敢用xing命作保!
是了,她一定要把毒害祖母的凶手揪出来,哪怕是不择手段,她目光又变得有些冰冷起来,今日之事要不是杜绣,原本也没那么严重,杜绣也确实该受些教训的。她以前可是害得自己跌伤了呢,而她一直都没有报复此事,可杜绣却是越来越过分了。
她也许是有些像二叔,从来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前面,而家人是远远抛在身后的。
眼看杜绣就要被押走了,院门外传来一声冤枉,唐姨娘疾步过来,拉着其中一位禁军的胳膊,叫道:四姑娘是冤枉的,她怎么会毒害老夫人呢!你们快把她放了,绣儿,绣儿她一直都很乖巧,这不是她做的事qíng呀,冤枉。
然而整个杜家都没有人替杜绣喊冤。
唐姨娘扑到贺玄与杜若跟前跪下来:皇上,娘娘,还请明察!
明察什么?杜若挑眉,杜绣便是凶手,这家里,只有她是有理由要去毒害祖母的。
不可能,绝不会是她。唐姨娘咬着嘴唇道,娘娘,绣儿她只是小姑娘,她比娘娘您还小呢,她去哪里弄毒药呢,她也不会知道的
是吗?杜若盯着唐姨娘,难道唐姨娘你年长,便会知道去哪里弄毒药了吗?
唐姨娘面色一变,支吾道:娘娘,奴婢只是打个比方,绣儿她是不会害祖母的,还请娘娘彻查啊,她看向贺玄,百姓皆说皇上公正严明,乃不世出的明君,还请皇上明鉴!绣儿与姚家一事,是她年少无知,可她生xing善良,绝不会存着害人的心的,皇上!
为了她的女儿也真是什么都能豁出去,杜莺朝贺玄行一礼,恭谨道:皇上,娘娘,容小女子多言,此案是有诸多疑点,而今只得一个人证,依小女子看,须得搜一搜四妹居所,寻得物证方可服众。
杜若沉默不语,半响道:也罢,便依你所言。
唐姨娘怔了怔,暗想杜莺怎么会替杜绣说起话来,还说去房里搜,可杜绣房里怎么会有毒药,便真是她下的毒,也不可能藏在房中,除非她心头一惊,抬头看向杜莺,杜莺也正瞧着她,狭长的双眸中含着笑意,可那笑意是极其残酷的。
她是要彻底将杜绣推入深渊!
一定是提早就在她房中放了东西罢?此次搜到,便是真的要被砍头了。
唐姨娘的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,杜绣走到这一步,不能说没有杜莺的功劳,便是因她分家之后总是压制着杜绣,才让女儿心理失衡,非得嫁个好人家,就是因为杜莺,女儿才会犯傻。她听银杏说,杜绣得知老夫人下了决定,甚至有寻死之意
她怎么忍心看杜绣落得这个结局?
将来女儿一定不会甘心嫁给姚公子,这样被qiáng迫着送出去,一辈子都不会过好,而姚家知晓老夫人对杜绣的不满,也绝不会真心的对待杜绣。
可怜的女儿!
为什么老夫人就不能再多多怜惜她这个小姑娘呢,为什么自己已经隐忍到这一步,杜莺还不放过杜绣?唐姨娘一下子瘫软在地。
是我下毒害得老夫人。她嘴唇张合着,我早上趁着天未亮,偷偷溜到厨房,将磨碎的大戟放到了燕笋汤里。
燕笋汤,那是老夫人喜欢喝的,而大戟,则是张太医此前提到的毒糙。
一字不差的说了,杜若看着唐姨娘,不知为何,却是想到了那个梦,唐姨娘穿着华贵的裙衫,成了杜家的二夫人。
真正是个狠毒的人物。
她jiāo代了,贺玄便是让禁卫拖下去等待秋后处斩。
姨娘,杜绣泪流满面,哭喊道,你怎么这么傻,姨娘,你为何要这样做,姨娘
唐姨娘也不知该怎么说,半响道:绣儿,你要好好活着,不要逞qiáng了,绣儿,你知道吗?快些去陪着老夫人罢,她到底是你的亲祖母。
杜绣哭得说不出话来,眼睁睁看着唐姨娘被拉走了。
擦一擦眼泪,她站起来。
她要去看老夫人。
谁料刚刚走到门口,杜莺挡在面前,冷冷盯着她道:你往后别想看到祖母了,不就是你,派银杏去见唐姨娘的吗?
杜绣的脸瞬时雪白如纸。
谢氏吃惊的看着杜绣。
杜绣结巴道:不,我没有,我没有,大伯母
将四姑娘押回去,再不准踏出门口一步。谢氏厉声喝道。
银杏吓得浑身发抖,姑娘的信没有成功送出去,她是冒着危险,将所有的钱财花去冒险见了唐姨娘一面,可谁也没有想到,竟会是这种结果。
假如能预知,她是绝不敢的。
屋里屋外一片的寂静。
过得好一阵子,传来半莲惊喜的声音:老夫人醒了。
众人纷纷围上去。
瞧见杜若也在,老夫人一时只当是做梦,呢喃道:哎哟,真个儿是老了,怎么梦也跟真的似的,若若呀,你在我梦里呀?来,给祖母看看。
祖母的脸近在眼前,熟悉的慈祥,杜若坐过去,眼泪忍不住的流下来,埋在老夫人的怀里道:祖母,您是不是在做什么美梦?害得我们一直等着您呢。
孙女儿的头发软软的,身上有着好闻的香味,老夫人才知道不是梦,她笑道:我梦到你们祖父了,我告诉他,若若就要生孩子了呢,他很高兴,不过也没说上几句,瞧瞧你们,是把我吵醒了罢?傻孩子,还哭呢,你而今有喜,可不能太过伤心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,不对,我到底是怎么了,我记得早上
没有急着把事qíng告诉,生怕老夫人没个准备不好,谢氏笑道:您是太过cao劳了,不小心昏倒了,皇上便是与若若来看您的。
哎哟,原来我还昏了。老夫人叫半莲扶着她起来,半靠在chuáng头,不过既然醒了便是无事,若若,你可不能这样,还有皇上,多少事qíng等着处理呢,还是回宫罢。
杜若不太舍得,她差些就见不到祖母了,赖着不走,后来还是见老夫人实在是乏了,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,这才与贺玄坐轿子回宫。
这一趟来,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qíng,仿若场噩梦。
想到唐姨娘与杜绣,她靠在贺玄肩头,手抚着肚子,喃喃道:难怪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像我们这样的家里,还有此等惨剧,人生可真是不容易。不知道她这个孩子生下来,会否也是如此,要尝遍世间的酸甜苦辣。
贺玄轻抚下她的发髻:那是他们,你不一样。
可在梦里,她也是很不容易的,嫁错赵豫,父亲身亡,便是她自己,在后来也可能逃不过早逝,倒是现在,她是比别人容易了好些,可这大抵是贺玄的功劳罢?
她认真道:遇到你便是容易多了。
他是她这一辈子的幸运。
贺笑起来,低头温柔的吻她。
她大概不知道,因为她,自己的人生也热闹了许多。
在杜家待得许久,回到宫里天色都有些暗了,贺玄扶着她从轿中下来,已经是在chūn锦殿的殿门处,杜若抬头看看天色,转眸间就瞧见了大绯。它仍是站在对面的屋顶上,红色的鸟喙,绿色的翅膀,极为的显眼。
已经是九月了,很快天气就会变得寒冷,若是下雪呢,它还会这样候着吗?
它的鸟生也不容易。
杜若从鹤兰手里拿来一把钥匙,咯的声将黑眉鸟笼上的锁打开了,朝着大绯道:而今可是看你的了,我不会再拦着你,就看你自己的本事!
她走到屋里去,让所有的下人也撤走。
贺玄好笑道:你同这只鹦鹉斗得许久,最终是妥协了吗?
我可是人!杜若翘起下颌,我才不跟一只鸟斗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