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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8页

    这是他还在奴隶营时,为他穿衣的半疯女官同他讲过的话。

    他一直记得那女官手中的纸鸢,破破烂烂、还断了半边翅膀,再也不可能飞上蓝天。

    就如同现在的他一样。

    虽然穿着漂亮衣裳,但他永远也不可能走出那三道宫墙。

    起先,他日日望着蓝天。

    后来,他便只是盯着树梢。

    再后来,他学会了永远低垂着视线。

    他的世界只有宫内那些四四方方的大石砖,一块接着一块,永远没有尽头。

    数年之后,那个男孩终于回来了。

    此时他已经从男孩变成了少年,身形容貌都大不同,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漆黑幽深。

    “阿善知道我当初为何选你吗?”

    因为我长得不像你,日后更好捏在手中。

    “小的愚钝,不知殿下心思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的。”清冷的声音带一点笑意在他耳畔响起,“我选你,是因为你懂我。从你抬眼看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:我们是一类人。”

    阿善的思绪因为那人的话而停滞了。

    许多人说过他像他们,眼睛像、鼻子像、嘴巴像,但从没有人说过他们是一类人。

    他只是一个卑贱的死囚之后,怎会和一个皇子是同类人?

    这一定是在试探他。

    “殿下折煞小的了,小的......”

    他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,却被对方打断了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自己的脸吗?”

    他惶惑地摇摇头,随即又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。

    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。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了。

    “喜或不喜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要记得自己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他是什么模样,没有人会在意。就连他自己,也早就不在意了。

    “一个人,若连自己的模样都不记得了,那每日清晨醒来之时,岂非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?一个连自己都扮演不好的人,又要如何去扮演旁人?”

    他愣住,视线从光明甬道那大块大块的地砖上抬起,落在那张他曾想过尽力去模仿的脸上。

    对方正在打量他,目光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平和。

    “岁数倒是比未翔还要大些。父家或母家的姓氏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他轻轻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回殿下,小的是孤儿,父氏母姓皆不详。”

    “善这个字对你来说太过奢侈了,不如改作姓氏吧。”少年望着宫墙上的琉璃瓦,一只练鹊雏儿正在清晨灰蓝色的光中梳理羽毛,为太阳升起、振翅高飞而做着准备,“我喜欢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样子。你就叫单将飞吧。”

    一切......还没有开始吗?

    还是有什么在这一刻,重新开始了。

    第152章 刍狗

    鱼挑鲜的吃,马拣善的骑,柿子找软的捏。

    明明是叫他们三个过去,为何偏偏要推她?

    肖南回心中不满,吭哧了半步,脚便钉在了地上,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。

    按理说,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妪实在没什么威慑力,但不知为何,肖南回看着那张枯败的脸就莫名生出一种寒意。

    人果然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要比想象中还要多。

    想到方才经历的种种以及内心深处那令人不安的推测,她咽了咽口水,正想找个什么说辞避一避这风头,身后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后面。

    “我先来。”

    他这么一动,丁未翔便坐不住了,又上前两步、将他的主子挡在了后面。

    “还是我先来。”

    沈央央拧着眉毛、瞧着眼前这行为怪异的三人,语气中有种不加掩饰的嫌弃。

    “我阿婆修得是天眼通。不过是看上两眼,你们至于吗?”

    当然至于。

    你说看看便只是看看么?

    再者说,看上两眼便出了事的那也是大有人在。那阙城城东员外散骑章侍郎,不过便是打马当街而过时多瞥了两眼那望尘楼的青青姑娘,从入夏起便没能回自家门半步,月前还在亲戚家凑合着呢。

    肖南回连连摇头。扯着夙未的腰带便往后撤。

    拉了一会发现实在拉不动,一抬头便对上他古怪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虽说天色已晚,你也不必如此着急,毕竟还有这许多人在。”

    她老脸一红,又有些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愤怒,正要骂眼前这人不识好歹,对方却突然五指张开、扣住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他先前也牵过她的手,但从不是这种牵法。

    肖南回瞬间便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可怕老妇,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耳朵根。

    祸水,这男子当真是祸水。

    就这一愣神的功夫,那老妇浑浊的双眼已掠过了丁未翔,随即落在其后那年轻公子身上。

    “敢问公子,左手手腕上的是何物?”

    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佛珠,右手此刻却牵着她的手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还轻轻在她手心上摩挲,面上一派谦和,仿佛最知礼守礼的书院先生。

    “家中传下来的老物件,不是什么稀罕物,老夫人不必挂怀。”

    老妇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。

    “高僧舍利,得之一二已是难得,怎会谈不上稀罕二字?”

    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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