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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4页

    跪在地上的景湛一愣, “长安?我何时派人杀过你?”

    “那群死士太子殿下忘了吗?”景离的视线和景湛撞上,叹息地笑道:“真的是差点要了本王的命。”

    景湛静默了片刻,而后掩唇笑了笑,“景离,宫里的风还没停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死士是从来不会在身上佩戴任何玉佩,你又从何得知那是我的人?”

    语气诡异,瘆人心慌。

    话说至此,景离压着眉梢,眸中微不可见地泛起一丝诡谲。

    直到赵无敬的出现打破了僵凝的气氛,他看了眼景湛,“陛下宣您进殿。”

    压着景湛的侍卫松了手,景湛站起身,脊背却不再挺直。

    乾清宫内,祁胤帝披着大麾,如鹰般的眼睛落在景湛身上,带着对罪人最威严的审视。

    不念父子之情,只有君臣之敌。

    他沉声开口:“朕给过你机会,无数次。”

    景湛听后反笑,抬起头不卑不惧地对上祁胤帝的目光,“儿臣的野心,难道不是随了父皇吗?”

    祁胤帝面色一沉,犀利地看向景湛。

    前朝旧事,一向是隐秘且避讳的。

    那年祁胤帝并非储君,当时本应继位的齐王在登基前三日突然抱病而亡,皇位才落到祁胤帝头上。朝中齐王党羽自然不服,想要追查齐王死因,祁胤帝便挨个安上罪名,斩尽杀绝。

    此等阴狠,景湛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祁胤帝袖袍一挥,连案前烛火都暗了几盏。

    昏黄灯光下,景湛看不清祁胤帝的神情,却听见祁胤帝沉了口气,“朕不会杀你。”

    景湛微愣,但很快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不杀才是最大的惩罚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祁胤帝肃声说道:“传朕旨意,皇子景湛罔顾圣恩,作乱犯上,浊乱朝常,今起剥夺太子位,贬为庶人,收押宗人府,永无赦免。”

    景湛被侍卫拖走后,天边泛起鱼肚白,所有的兵马都退出了皇宫,关闭的城门也在辰时三刻打开。

    熟睡的百姓全然不知宫闱之内的变故,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。

    宋枝落颈上的伤口不深,但也不浅。

    回到王府的时候,血早已被风吹干,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。

    景离上药的动作极轻,像对待一件碰不得的珍宝。

    宋枝落笑他,“王爷,你弄得我好痒。”

    景离按住宋枝落乱动的肩膀,眼神沉暗,“别动。”

    宋枝落闻言乖顺地窝在景离的臂弯中,手却在悄悄使坏。

    她柔软无骨的手虚环着景离的腰,微凉的指尖沿着景离的背脊一点点游走。

    一股酥麻感迅速袭上景离的头皮,他的呼吸重了几分,手上的动作有些僵。

    勉强将最后一味药在宋枝落的脖间抹开,景离眸色幽深地看着宋枝落唇边肆意的笑,反手将宋枝落推倒在身后的软榻上。

    然后欺身压住她,却收着力,时刻顾忌着她的伤。

    景离两指轻挑起宋枝落的下巴,拇指缱绻地拂开她的发丝,唇齿相缠。

    宋枝落仰着脖子,缓缓闭上眼,醉在温柔乡里。

    而当她再睁开眼时,气息不太稳,耳边是景离低哑的声音,“你先招惹我的。”

    宋枝落娇笑着眨眼,“王爷,我只是受了很小的伤,你不必太担心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落在景离耳中,却让他心一疼。

    比起她曾经受过的,这伤真的不足挂齿。

    而所有的一切,皆拜景湛所赐。

    景离声音绷得紧,“今天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景湛?你明明那么恨他。”

    他亲眼看到宋枝落崩溃的情绪,却又被生生压下。

    “皇上会怪罪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罪本王会担。”

    宋枝落的笑微滞,垂下眼睑,“这一次我想听周时昱的。”

    景离剑眉轻蹙,但很快舒展,摸了摸宋枝落的头笑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当天晚上,景离将宗人府的侍卫遣散,提着两壶酒,走到景湛的牢房外。

    房里只掌着一盏油灯,照了半边墙壁,余一半隐在黑暗中。

    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,一张粗制木桌,再无其物。

    景湛靠坐在冰冷的墙壁前,手中执一根干细的木棍,垂头在地上写写画画。

    景离敲了敲木桌,景湛闻声停了手中动作,迟缓地抬起头,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,又徐徐往下移,落在他手上的那两壶酒上。

    他冷笑一声,“怎么?来送我一程?”

    景离不置可否,立在景湛面前。

    脚边,是景湛刚刚写的四个字——魑魅魍魉。

    字迹飞扬,张牙舞爪。

    景离笑了一下,兀自走到桌边,不紧不慢地揭开酒壶,拿出两个倒扣的杯子斟满,取其中一杯推到景湛面前。

    “景湛,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吧。”

    景湛松开手中的木棍,撑起身走到景离对面坐下,低头看向眼前的酒。

    是壶清酒,澈得可以映出他一败涂地的模样。

    景湛笑而不语,端起酒杯放在鼻尖处闻了闻,眉心一展,仰头将酒灌入喉中。

    酒滚过喉咙,有点呛。

    景湛放下酒杯,“景离,我是输了,可你也未必赢。”

    景离冷眼上挑,示意他继续说。

    景湛舔了舔唇角上残留的酒,眼神微紧,“景离,你我生在帝王家,从出生就是父皇手里的棋,你是白子,我是黑子,只能以输赢告终,这是我们的宿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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